别人家便当的一周年下架容赎解,(带云)这员外呵,(唱)他巴到那五个月还钱本利该。
纳了利从头儿再取索,还了钱文书上厮混赖。
似这等无仁义愚浊的却有财,偏着俺的德行聪明的嚼齑菜。
这八个字穷通怎的排,则除非天打算日头儿轮到来。
发背疔疮是你这富汉的灾,禁口伤寒着你这有钱的害。
有一日贼打劫火烧了您院宅,有一日人连累抄没了旧钱债。
恁时节合着锅无钱买米些,忍饥饿街头做乞丐,这才是你家破人亡见天败。
(贾仁云)你这穷弟子孩儿,还不走哩。
(正末云)员外,(唱)你还这等苦克瞒心骂我来,直待要犯了法遭了刑你可便恁时节改。
(同旦儿下)。
我可便区区的步行离了汴梁,(带云)这途路好远也!(唱)过了些山隐隐更和这水茫茫。
盼了些州城县镇,经了些店道村坊。
遥望那东岱岳万丈巅峰,怎不见泰安州四面儿墙匡?(云)婆婆,这前面不是东岳爷爷的庙哩?(唱)这不是仁安殿盖造的接上苍,掩映着紫气红光。
正值他春和三月天,(带云)婆婆,(唱)早来到仙阙五云乡。
这的是人间天上,烧是的御赐名香,盖的是那敕修的这庙堂。
我则见不断头客旅经商,还口愿百二十行。
听的道是儿愿爹爹寿命长,又见那校椅上顶戴着亲娘。
我这里千般感叹,万种凄惶,百样思量。
这的是雕梁画栋圣祠堂,又不是锦帐罗帏你的卧房,怎这般厮推厮抢赶我在半壁厢?(兴儿云)你这老弟子孩儿,口里唠唠叨叨的,还说甚么哩?(正末唱)你、你、你,全不顾我这鬓雪鬟霜,(云)你这厮还要打谁?婆婆,你向前着,我不信。
(唱)你可敢便打、打、打这个八十岁病婆娘?。
你道是没钱的好受亏,有钱的好使强。
你和俺须同村共疃近邻庄,(兴儿云)你这叫化的不强嘴哩。
(正末唱)俺也是钱里生来钱里长。
怎便打的俺一个不知方向!你须不是泰安州官府到此压坛场。
(兴儿云)官便不是官,叫做钱舍。
(正末云)俺这无钱的好不气长也。
(旦儿云)老的,你与他争甚么,俺每将就在那边歇罢。
(正末唱)。
你不肯冬三月开暖堂,你不肯夏三月舍义浆。
则你那情狠身中病,则你那心平便是海上方。
您爷呵,休想道是安康,稳情取无人埋葬。
泪汪汪甚人来守孝堂,急慌慌为亲爷来献香。
我痛杀杀身躯儿无倚仗,他絮叨叨还口愿都是谎。
我骨胀胀傍人谁尽让,他气昂昂不做好勾当。
但得见亲生儿俺可也不似这凄惶,他、他、他,明欺负俺无人侍养。
(做哭科,云)俺那长寿儿也。
(唱)想着俺长寿儿来,也和他都一般家血气方刚。
(带云)婆婆,(唱)则俺这受苦的糟糠,卖儿呵也合将咱拦当。
俺可甚么养小防备老,栽树要阴凉。
想着俺那忤逆的儿郎,便成人也不认爷娘。
有一日激恼了穹他,要整顿着纲常,你可不怕那五六月的雷声骨碌碌只在半空里响。
一个那颜回短命,一个那盗跖延年,一个那伯道无儿。
人都道威灵有验,正直无私,劝化的人心慈。
现如今神祠东岱岳新添一个速报司,大刚来祸无虚至。
只要你恶事休行,择其这善者从之。
(旦儿做心疼科,正末云)婆婆,你做甚么?(旦儿云)老的也,我一阵急心疼,你那里讨一杯儿酒来我吃。
(正末云)你害急心疼,我去那酒店里讨一蛊酒去咱。
哥哥,俺这婆婆害急心疼呵,对门那一家儿有这急心疼的药,施舍与人,你问他讨一服去。
(正末云)是真个?俺去对门讨一服儿急心疼药去来。
(同旦儿下)(店小二云)大清早起,利市也不曾发,这两个老的就来教化酒吃,被我支他对门讨药去了。
便心疼杀他,也不干我事。
我自前后执料去也。
(下)(陈德甫上,云)自家陈德甫的便是。
过日月好疾也,自从贾老员外买了那个小的,今经可早二十年光景了。
老员外一生悭吝苦克,今亡逝已过。
那小的长立成人,比他父亲在日,家私越增添了。
他父亲在日,人都叫他做钱舍,如今那小的仗义疏财,比老员外甚的不同,人都叫他做小员外。
老夫一向在他家上些帐目,这几年间精神老惫,只得辞了馆,开着一个小小药铺,施舍些急心疼的药。
虽则普济贫人,然也有病好的,酬谢我些药钱,我老夫也不敢辞,好将来做药本。
今日铺里闲坐,看有甚么人来。
(正末同旦儿上,见科,云)先生可怜见,我那婆婆害急心疼,说先生施的好药,好汉不揣,求一服儿咱。
(做揖科,陈德甫云)老人家免礼。
有、有、有,我这一服药与你那婆婆吃了,登时间就好。
则要你与我传名,我叫做陈德甫。
(正末云)多谢了。
先生叫做陈德甫,陈德甫……婆婆,这陈德甫名和好熟也!(旦儿云)老的,咱卖孩儿时做保人的,不是陈德甫?(正末云)是真人。
我过去认他婆。
(做认科,云)陈德甫先生,原来你也这般老了也。
(陈德甫云)这老儿就来诈熟也。
(正末唱)。
你这般雪盔白发鬓如丝,(陈德甫云)你说的是几时的话?(正末唱)我说的是二十年前事。
(陈德甫云)兀那老的,你那里人氏?姓甚名谁?(正末唱)你问我姓甚名谁那里人氏?(陈德甫云)你因何认得老夫来?(正夫唱)说起来痛嗟咨。
常言道:闻钟始觉山藏寺,这搭儿里曾卖了一个小厮。
(陈德甫云)你莫不是卖儿子的周秀才么?(正末唱)我常记的你个恩人名字,(陈德甫云)你还记得我赍发你那两贯钱么?(正末唱)我怎敢便忘了你那周急济贫时?(陈德甫云)秀才,你欢喜咱。
你那孩儿贾长寿,如今长立成人了也。
(正末云)贾老员外好么?(陈德甫云)老员外亡化过了也。
(正末云)死的好,死的好!打俺孩儿的那妇人有么?(陈德甫云)那婆婆早些死了也。
(正末云)死的好,死的好。
(唱)。
则他这庞居士,世做的亏心事,恨不把穷民勒死。
满口假悲慈,可曾有半文儿布施?(带云)想他两贯钞强买俺孩儿时节,还要与俺算饭钱哩。
(唱)空掌着精金响钞百万资,偏没个寸男尺女为继嗣。
俺倒不如郭巨埋儿,也强似明达卖子。
(云)陈先生,俺那长寿孩儿好么?(陈德甫云)贾员外的万贯家财,都是你的孩儿贾长寿掌把着,人皆叫他做小员外哩。
(正末云)陈先生可怜见,着俺那孩儿来厮见一面,可也好也?(陈德甫云)你要见他,待我寻他去。
(小末上,云)自家贾长寿的便是。
自从泰安山烧香回来,父亲亡逝过了,如今营葬已毕,无甚么事,去望陈德甫叔叔走一遭。
(做撞见科,云)叔叔,我一径来望你也。
(陈德甫云)小员外,你欢喜咱。
(小末云)俺喜从何来?(陈德甫云)我老实的说与你知。
你当初原不是贾老员外的儿子。
你父亲是周秀才,偶在打员外家经过,我是保见人,将你卖与那员外为儿。
你今日长立成人,现有你的一双父母在这里,要与你相见。
我说兀的做甚,二十年来把你瞒,老夫说着尚心酸。
可怜你生身父母饥寒死,直与陌路傍人做一般。
(做见科,云)则这两个,便是你的父亲母亲,你拜他咱。
(小末做认科,云)这是我父亲母亲?住、住、住,泰安神州,我打的不是你来?(正末云)婆婆,泰安神州打俺的,不是这厮么?(旦儿云)俺认的,他正叫做钱舍哩。
(正末唱)。
论你个小本钱茶坊酒肆,有甚么大度量仗义轻施,你也则可怜俺饥寒穷路不自支。
如今这银一个,酬谢你酒三卮,也见俺的情私。
(店小二云)这等,小子收了,多谢老员外。
(正末云)孩儿,这多余的银子,你与我都散与那贫难无倚的。
可是为何?这二十年来俺骂的那财主每多了也。
(唱)。
想前日解来强盗,都只为昧心钱买转了这管紫霜毫。
减一笔教当刑的责断,添一笔教为从的该敲。
这-管扭曲作宜取状笔,更狠似图财致命杀人刀。
出来的都关来节去,私多公少,町曾有一件儿合天道?他每都指出卖磨,将百姓画地为牢。
(吕洞宾做笑科,去)岳寿,你今年今月今日今时,你死也。
(张千做看见科,云)哥哥,有一个风魔先生,哭三声,笑三声,在咱门首闹哩。
(正末怒,云)这先生好无礼也。
他是盆儿,我是罐儿,他敢不知道岳孔目的名儿?我试看咱。
(做见科,云)兀那先生,为甚在我门首,哭三声,笑三声?这是怎说?(吕洞宾云)岳寿,你是个没头鬼,你死也。
(正末云)呸!你看我悔气。
连日接新官不着,来家吃饭,又被这泼先生骂我是没头鬼。
(旦上,云)孔目你不知,孩儿下学来吃饭,被这先生骂孩儿是没爷业种,又骂我是寡妇,好无礼也。
(正末云)大嫂,你家里去,等我问他。
兀那先生,我那孩儿恼着你甚么来?你骂他。
(吕洞宾云)岳寿,没头鬼,你死也,这孩儿就是无爷业种。
(正末云)这泼先生好无礼也,(唱)。
你欺负俺孩儿年纪小,出家人厮扇摇,吃的来滴滴邓邓醉陶陶。
门前哭罢门前笑,街头指定街头闹。
孩儿他娘引着,你骂他爷死了。
(吕洞宾云)我是个出家人,你怎生近的我?(正末唱)也不索宫中插状衙中告,(带云)我要禁持你至容易,(唱)只消得二指阔纸提条。
你问他在村镇居城郭?(张千云)兀那老子,俺哥哥问你城里住?村里住?(韩魏公云)哥哥,老汉村里也有庄儿,城里也有宅儿。
(张千云)这老头子,硬头硬脑的,正是躲避差徭游食户。
村里寻往城里去。
城里寻往村里去。
你则在这里,我回俺哥哥话去。
(做见正末,云)哥哥,那村老子说:城里也有宅儿,村里也有庄儿。
(正末云)这老子好无礼也,他回我这等话。
张千,你敢问的差了也,你则依着我再问他去。
(唱)你问他当军役纳差徭。
(张千云)兀那老子,俺哥哥着我问你当差是军身?是民户?(韩魏公云)老汉军差也当,民差也当。
因老汉有几文钱,又当站户哩。
(张千云)你军差也当,民差也当,因有钱又当站户?(韩魏公云)是。
(张千云)他是埋头财主。
我回哥哥话去。
(做见正末,云)哥哥,他说军差也当,民差也当,因有钱又当站户哩。
(正末云)噤声!这厮好不干事,跟我这几年了,着这庄家老子使的两头回来走的,你则依着我再问去。
(唱)你问他开铺席为经商可也做甚手作?(张千云)兀那老子,你可开铺席,做经商的,是什么手作?(正末云)张千你再问他。
(唱)你与我审个住处查个名号。
(张千云)他是个庄家老子,只管要问他住处怎的?(正末唱)我多待不的三日五朝,将他那左解的冤仇报。
他或是使斗秤拿个大小等个低高,(云)我禁的他么?(张千云)他不卖粮食,开个段子铺儿,你怎生禁他?(正末云)更好奈何他哩。
(唱)或是他卖段匹拣个宽窄觑个纰薄。
(云)我奈何的他么?(张千云)他也不做买卖,每日闭着门,只在家里坐,你怎生奈何他?(正末云)我越好奈何他哩。
(唱)或是他粉壁迟水瓮小拖出来我则就这当街拷。
(张千云)他城里也不住,搬在乡里住,你怎生奈何他?(正末云)我正好奈何他。
(唱)便是他避城中居乡下,我则着司房中勾一遭。
(带云)他来的疾便罢,来的迟呵,加上个顽慢二字。
(唱)我着他便有祸,(带云)他依着我便罢,若不依我呵,我下上个欺官枉吏四个字。
(唱)我着他便违条。
(带云)这老子是下户,我添做中户,是中户我添做上户的差徭。
(唱)我着那挑河夫当一当直穷断那厮筋,(带云)我更狠一狠呵,(唱)我着那打家贼指一指,(带云)轻便是寄脏,重便是知情。
(唱)我直拷折那厮腰。
赤紧的官长又廉,曹司又拗,我便是好令史怎禁他三遍家取招。
我今日为头便把交,争奈在前事乱似牛毛。
有人若是但论着,休想道肯担饶。
早停了俸追了钱断罢了。
不是我千错万错,大刚来一还一报。
(带云)他道我是大鹏金翅雕。
哎哟!(唱)谁想那百姓每的口也是祸之门,舌是斩身刀。
(下)。
妻也空费你心,你也索听我言。
这衣服呵且休算万针千线,也不论旧絮新绵。
你如今值着业冤,使着死钱。
这衣服但存几件,(旦云)你命也不保留着他做甚么?(正末唱)怕你子母每受穷时典卖盘缠。
比如包尸裹骨棺函内烂,把似遇节迎寒您子母每穿,省可里熬煎。
也不索嘱付你千言万言,想着咱同衙府十年五年。
(带云)倘我死之后。
(唱)你是必打听着山妻,照顾着豚犬。
他一头亡了夫主,废了家缘,(带云)您嫂嫂是个年少妇人家,(唱)他从来腼腆。
(孙福云)哥哥放心,便怎生有这等事?(正末唱)。
怕有那无廉耻谎汉子胡来缠,(孙福云)嫂嫂不比其他的人。
(正末云)兄弟也,我死之后,有那等谎厮上门来。
(唱)则你那无主意拙嫂嫂从来善,则要你无私曲好兄弟频来见,(带云)你见你那嫂子有不中处,你说不出来呵。
(唱)着你那无面目的婶子儿便将他劝。
(孙福云)着媳妇子劝些甚么?(正末云)着婶子劝道:姆姆,俺伯伯是人面上的人,你要爱惜行止。
(唱)着言语劝他也么哥,着语劝他也么哥,岂不闻临危好与人方便?。
或是祭先祖逢冬遇年,(云)到那冬年时节,月一十五,孩儿又小,上坟呵,大嫂,你可出去见人么?(旦云)我不去,着张千引着孩儿坟上烧纸便了。
(正末云)这个且罢。
(唱)或是待亲戚排筵坐筵,(云)福童孩儿娶媳妇,六亲相识每吃筵席,你不出去支待,着谁支待?(旦云)若有女客来,我便支待,若有男客来,着张千支待罢。
(正末云)大嫂,若有呵。
(唱)非五服内男儿不曾教见一见?则为你有人材多娇态,不老相正中年,(带云)我死之后。
(唱)你休忘了大人家体面。
你必索迎门儿接纸钱,(旦云)孔目也,你直恁般多心。
我着张千领着孩儿出去迎接,我只不见人便了。
(正末云)可早一桩儿也,这个也罢。
我死之后,停到一七者波,便停到二七者波,想着咱二十年儿女夫妇,你没的不送我到郊外。
(唱)又索随灵车哭少年,(云)有那等年纪小的后生便道:岳孔目有个好浑家。
三门四户不出,无人能勾得见,今日出来送岳也目的殡,咱看去来。
(唱)那其间任谁都见,(带云)见了你这个中注模样,(唱)有那等厮图谋的贼汉心专。
(云)有那谎汉每便道:这个是岳孔目的浑家。
我久已后,好歹要娶了他。
(唱)俺亲眷行除孝服,你爷娘行使会钱,(带云)俺的亲眷,你的爷娘,都肯了,只你不肯。
(唱)他与你些打眼目的衣服头面,(云)你见了好衣服,好头面,那里还想我哩。
(旦云)孔目也,我坚心守志,怎生肯嫁别人?(正末唱)你便守熬呵刚捱到服满三年。
你嫁个知心可意新家长,(带云)哎哟,福童儿也,(唱)那里发付那有母无爷小业冤,就儿里难言。
新官若清得意虔,旧官若米得自然。
(云)新官到任,衙门中事,必须问俺,我从头说一遍,再访之于旧官相同,所谓旧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。
(唱)若是新官和旧官相见,旧尹政新尹合传。
问衙事那个虚那个实,那个愚那个贤,议论咱六房中吏人-遍。
咱那前程事,则消得旧官去新官行附耳低言。
把那奸猾刁刺的州县里剖,将那清干忠直的向省部内迁,平地升仙。
儿呵!你学使牛学种田,你自养蚕自摘茧。
农庄家这衣饭稳善,便刷卷呵我也只自安然。
当军呵你自当,做夫呵快向前。
剩纳些税粮丝绢,只守着本等家缘,你若不辞白屋农桑苦,免似你爷请受公门俸禄钱,无罪无愆。
妻呵!你将这干家私使心力二十年夫主相随见,把你这忒娇养正愚顽十一岁免家嘶可怜。
教孩儿镇守亲娘,休遭继父,专记临终,莫忘遗言。
若孩儿不官呵,教听些有理的公事,为民呵,教做些有理的营生,为吏呵,教取些有理的入钱。
休教我这白骨头上作贱,我便死也口眼闭在黄泉。
你为夫上呵似孟光般举案非为谄,你为孩儿呵似陈母般埋金恰是贤。
常则是户静门清,上和下睦,立计成家,众口流传。
那时节保香名到省内,除杂役在官中,立绰楔在门前。
教满城人钦羡,强如哭一万遍少年天。
你学那守三贞赵真女罗裙包土将坟茔建,休学那犯十恶桑新妇彩扇题诗则将那墓顶扇。
黑娄娄潮上涎,铁屑屑手腕软,直挺挺腿怎拳。
铜斗儿家私不能勾擅,血点儿相识不能勾面,花朵般浑家不能勾恋,魔合罗孩儿不能勾见。
半世团圆分福浅,则俺这三口儿相逢路儿远。
(下)。
我手扯住环绦礼拜他,(吕洞宾云)岳寿,你晓得人有生死么?(正末云)师父救徒弟咱。
(吕洞宾云)油锅虽热,全真不傍,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
岳寿你省也么?(正末云)徒弟省了也。
(吕洞宾云)跟我出家去来。
(正末云)情愿跟师父出家。
(吕洞宾云)鬼力,且留下,等我见阎君去。
(吕做见阎王科,阎王云)早知上仙到来,只合远接,接待不周,勿令见罪。
(吕洞宾云)岳寿所犯何罪,叉入九鼎油锅?(阎王云)因他在阳间做六案都孔目,造罪极多,又触犯上仙,因此又入油镬。
(吕洞宾云)上帝好生之德。
阎君看贫道面上,免岳寿油镬之罪,化与贫道做个徒弟,放他回阳间去罢。
(阎王云)待我看咱。
(做望科,云)可怜也,岳寿的妻,将他尸骸焚化,还魂不的了也。
(吕洞宾云)却怎了?阎君你再与我看一看去。
(阎王云)待小圣再看去。
(做看科,云)上仙,有今郑州奉宁郡东关里青眼老李屠的儿子小李屠死了三日,热气末断,着岳寿借尸还魂去?上仙可是如何?(吕洞宾云)好、好、好!岳寿,谁想你浑家将你尸骸烧化了,我如今着你借尸还魂,尸骸是小李屠,魂灵是岳寿,休迷了本来面目。
若到人间,休恋着酒色财气,人我是非,贪嗔痴爱。
你听者,前姓休移后姓莫改,双名李岳,道号铁拐。
迷离阴府者。
(正末云)大嫂你好狠也,把我多留几日,怕做甚么那?(唱)听的道烧了我尸骸,将我来没乱煞。
俺妻子知他是怎生么?若放我回家儿半霎,只当似枯树上再开花。
(下)。
知道他准是谁?我将你记一记,委实、委实不认的。
(旦儿云)李屠,你不认的我么?我是你浑家。
(孛老云)孩儿,你怎生说这等话?孩儿,我是你父亲,你魂迷了,忘记了也。
(正末唱)却怎生一发的闹起,知他是甚亲戚?。
依旧有青天白日,则不见幼子娇妻。
我才离了三朝五日,儿也这其间哭的你一丝两气。
我如今在这里,不知他在那里,几时得父子夫妻完备?(云)张千,你与我拿将下去。
(孛老云)孩儿,怎生说这话?我是你爹爹。
(正末云)我倒是你公公哩。
(孛老云)你听我说,你是我儿子小李屠,今日死了三日也,心头有些热,不曾送出去。
今日你还魂来了,怎生不认的我了?(旦儿云)李屠,我是你浑家,怎生不认的?(正末云)休要大惊小怪的,等我寻思咱。
(做沉吟科,背云)我是岳寿,骂了韩魏公,得了这一惊,唬死了。
我死至阴府,阎君将我叉入九鼎油镬。
是吕先生救了,着我还魂。
谁想岳大嫂烧了我的尸骸,着我借尸还魂。
尸骸是李屠的,魂灵是岳寿的。
这里敢是李屠家里,我待看岳大嫂和福童孩儿,怎生得去?只除是这般。
(向众云)我虽是还魂回来,我这三魂不全,一魂还在城隍庙里,我自家取去。
(孛老云)媳妇儿,快收拾香纸,咱替孩儿取魂去。
(旦儿云)爷!休教他去。
(正末云)我自家取去,您是生人,惊散了我的魂灵,我又是死的了。
你休来,我自己取去。
(正末起身,跌倒科,云)哎哟!跌杀我也。
(孛老云)孩儿,你一条腿瘸,你走不动。
(旦儿云)你一了瘸。
(正末云)怎生腿瘸?师父也,把似你与我个完全尸首,怕做甚么呢?(孛老云)你有一条拐,我拿将来你拄着,你便行的动。
(正末云)将来,将来。
(做柱拐起身行科,旦儿云)我扶将你去。
(正末云)靠后,我自家取去。
(旦儿云)你休去,你且歇一日,明日取去。
(正末喝云)靠后。
(做出门科)(孛老云)着他先行,俺随后跟将去。
(同旦儿下)(正末云)我想当初做吏人时,扭曲作直,瞒心昧已,害众成家。
往日罪过,今日折罚,都是那一管笔。
(诗云)可正是七寸逍遥管,三分玉兔毫。
落在文人手,胜似杀人刀。
(唱)。
俺只道一世里吃不尽那东西,谁承望半路里脚残疾。
为甚么尸首儿登途慢,则为我魂灵儿探爪迟。
则为当日,骂韩魏公一场怕一场气,至如今日,(带云)若有人说:脑背后韩魏公来也。
(唱)哎哟!唬的我一脚高一脚低。